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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嘉莹:在苦难中绽放诗意人生

发布日期 : 2021-08-02 点击次数 : 2395 来源 : 《山东教育报》(中学生) 分享:

叶嘉莹,1924年7月生于北京,被誉为“中国最后一位穿裙子的先生”。担任南开大学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长、中华诗词学会名誉会长、加拿大皇家学会院士等职务。自辅仁大学国文系古典文学专业毕业后,开始教学生涯。20世纪60年代中期赴美讲学,是当时为数不多的用英语教授中国古典诗词的学者,为中国文化在西方的传播做出了卓越贡献。代表作有《迦陵论词丛稿》《迦陵论诗丛稿》等。2020年10月16日,以她为主人公的文学纪录片《掬水月在手》正式上映,让更多人了解了她的一生。

王国维的《人间词话》中“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”,用在叶嘉莹先生的身上,可谓恰如其分。少年丧母,婚后遭家暴,中年丧女……她的前半生,忧患不断,苦难重重。但在不幸中跋涉了数十载的她,始终怀揣醇厚的诗意,绽放出熠熠生辉的人生篇章。

氤氳着书香的童年

一个人一生的志趣所在,多半与其童年时代的经历息息相关。叶嘉莹对于古典诗词等传统文化的深爱,来自家学渊源。1924年,叶嘉莹生于北京,本姓“叶赫那拉”,是满族大姓。叶嘉莹的家族为书香门第,祖父曾任工部员外郎;伯父青年时曾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:父亲叶廷元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,熟读各类古籍;母亲李玉洁也饱读诗书,曾在女子职业学校任教。

时值第二次直奉战争,国内军阀割据,混战不休,叶嘉莹外出上学多有不便,于是只能关起门来在家中进行启蒙教育——父亲在裁成小方块的纸片上用毛笔写字,再用朱砂笔在字的旁边画出声调。后来稍大一些,曾在京沪任教的姨母开始给叶嘉莹和弟弟讲读“四书”。《论语》是最先学习的,不过当时姨母的讲解还有些填鸭式,并不重视文字注释,一 知半解的叶嘉莹只管努力背诵。她也没想到,在后来的人生际遇中,每当她需要做决断时,脑子里最先会蹦出《论语》中的某句话,直接影响自己的决定。

认识的字多 了以后,叶嘉莹就开始自发找书看。因为伯父家有整整三个房间的藏书,她便整天沉浸其中,摸到哪本就看哪本。书读得杂,但是也很有阅读的乐趣,《红楼梦》和《西厢记》就是在她少年时代“啃”完的。

后来,叶嘉莹考入当时的北平市立第二女子中学。作为奖励,母亲给她买了一套开源书局出的《词学小丛书》——在此之前,叶嘉莹主要学习的是古诗,还未接触过词。就是这套书,让叶嘉莹第一次看到了王国维的《人间词话》。尽管当时难解其味,只能囫囵吞枣,心中却依然觉得内容很好。后来,叶嘉莹在她的《人间词话七讲》一书中写道,王国维的《人间词话》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,他可以有他的缺点和可以商讨的地方。但是王国维说词的时候是非常真诚的,他写的完全是他自己的见解,不像现在有些人写的那些书,常常是拿来骗人的。

看得多了,自然也会琢磨着写,15岁那年,叶嘉莹在窗外看到一只濒死的蝴蝶,心有感慨写下一 首《秋蝶》:“几度惊飞欲起难,晚风翻怯舞衣单。三秋一觉庄生梦,满地新霜月乍寒。”借此对人生提出了自己的追问。

苦难中涅葉的前半生

因为对古典诗词的喜爱,1941年,17岁的叶嘉莹进入当时“北平四大名校”之一的辅仁大学,在国文系专攻古典文学专业,跟随诗词大家顾随学习。当时因为战乱,沦陷区中诸多大学都被日本人接管,燕京大学也在珍珠港事件之后被迫关门,只有辅仁大学因为德国和意大利的神父帮助,才得以在沦陷区保留。

叶嘉莹在校期间的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,大家都对这位知性淡雅且富有才华的女生有着深刻印象。曾经有人问她,那个战火纷飞、四处都无法静心读书的年代,她是如何沉浸在书本之中的。叶嘉莹只是笑笑,道:“你只要真正地想去读书,真正地静下心来思考,其实哪里都放得下一张安静的书桌。”

只是战乱年代,苦难埋伏在人生的每一个路口。叶嘉莹的父亲因“七七事变”随国民政府西迁,与家里失去了联络,只留下多病的母亲带着她与两个弟弟艰难度日。1941年 ,母亲在病痛中辞世,叶嘉莹悲恸之余,一连写下了八首《哭母诗》。接着,她成为这个家里的当家人,所幸在伯父的支持下,叶嘉莹始终没有停止学业。

大学毕业后 ,叶嘉莹遇到了丈夫赵东荪。起初,赵先生对叶嘉莹和她家人都极其慷慨,这让一直对婚恋持审慎态度的她动摇了。两人成婚不久后迁往台湾,但台湾也不是幸福乐园。因为某些原因,叶嘉莹夫妻二人被捕入狱,尽管她没几天就恢复了自由,但一切却回不去了,家和工作都没了。还好,靠着深厚的文学素养,她得到一份在私立女中教书的工作。三年后,丈夫出狱,性情却大变,时常对叶嘉莹拳脚相加,其间二女儿的出生也没让夫妻之间的关系得到改善。最痛苦时,她恨不得开煤气自杀。但想到孩子还小,离不开她,她只能选择顽强地活着,并且把身心寄托到古典文学的世界中去,这是风雨飘摇的人世间带给她最温暖的一个港湾。

后来,叶嘉莹前往海外任教,定居加拿大温哥华,但命运依然没有放过她。1976年,大女儿夫妇在车祸中不幸遇难。痛失爱女的叶嘉莹日日以泪洗面,最终提笔写下十首《哭女诗》。

诗词创作对她而言,是抒发和释放悲痛的一个出口,在无数古人的诗作中,她咀嚼寻味出共鸣并获得力量。叶嘉莹说:“我是在苦难之中成长起来的,而伴随着我的苦难,给我理想,给我力量的,就是中国的古典诗歌。”她是不幸的,一生坎坷,但她又是幸运的,还有诗词供她所爱,让她得以找到真正的安宁。

醉心教育的古典文学大家

对叶嘉莹来说,顾随是她求学生涯中最重要的人之一,跟着顾先生求学六年,使她获益匪浅,顾随也视其为得意门生。1947年 ,顾随在给叶嘉莹的信中说,希望她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将中国的古典诗词发扬光大。

叶嘉莹没有辜负先生的教诲,凭借深厚的文学功底,叶嘉莹在古典文学界很快名声大噪。20世纪60年代,她受邀担任美国哈佛大学、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客座教授。为了抓住这次工作机遇,叶嘉莹白天忙工作与家务,深夜自学英语教材,最终获得了学校的认可,让中国古典文学在大洋彼岸大放异彩。但在加拿大授课时,她始终觉得外语无法传递出古人那种美好的情感与意境。

好在1974年,心怀祖国的叶嘉莹被获准回祖国大陆探亲,情感激昂的她写下了长诗《祖国行》。1979年,叶嘉莹在北京大学讲了第一堂课,终于可以用熟悉的中文讲述诗词。她独到的见解与教育理念,令国内无数大学争相邀请她作讲座,她不辞辛劳,一一应 下。20世纪80年代末,叶嘉莹在加拿大退休,教育的重心便更多地转移到国内。多年过去,她已是桃李满天下,国内外众多知名教授与学术带头人都曾聆听过她的谆谆教诲。

教学之余,叶嘉莹亦将西方文论与中国传统词学相结合,编撰了多本著作,为中国古典文学走上国际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。因为她所取得的成绩,那些年荣誉纷至沓来,功成名就、年事已高的叶嘉莹却始终醉心于教育与公益事业。

1991年,在南开大学的邀请下,她带头成立了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,并捐出了高达10万美元的退休金,以恩师顾随的别号以及长女和女婿的名字分别设立“叶氏驼庵奖学金”和“永言学术活动基金”。2016年,叶嘉莹再次做出一个重大决定——将所有积蓄、藏书、书画,悉数捐给南开大学,唯愿学子们能在学术上有所成就。

2019年,南开大学为95岁的叶嘉莹颁发教育教学终身成就奖。2020年 10月,《掬水月在手》的热映更是让她举世皆知。众人皆仰慕其才华,却甚少有人了解她这诗意的一生,是在苦难中浸泡萌发的。好在苦难没有摧毁她,却让其始终如月高洁,似水柔韧,正如叶嘉莹的诗句所言,“心头一焰凭谁识,的历长明永夜时。”她的光亮早已照亮更多人的生命。

(周以蔺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