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山寺

陶文瑜

它比匕首长一点，比双剑短一些，看上去很混沌，却能削铁如泥。

木川根本不知道这枚剑是无价之宝，但木川很喜欢它。木川是司令官的贴身警卫，他佩着剑跟在司令官后面，司令官也显得很精神。

木川是日本帝国的剑道高手，他很希望在辽阔的中华大地上一展他的雄姿，却没有料到一踏上中国的土地，司令官就病了，他便只好随其到苏州疗养。

这枚剑是他的朋友在一次扫荡中获取的战利品，后来又转到了木川的手上。

闲着的时候，木川就把剑拿出来，搁在阳光底下，直到剑上泛出灿烂鲜艳的光芒。深夜了，再将剑浸在冷冷的月光下，这枚剑便又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气来，寒得令人打战。木川就缓缓地举起剑，轻漫挥舞。

这时候不远处钟楼“嗡嗡”荡漾的钟声，蓦然而止，似被剑气活生生截断了一般。待木川收剑定息，钟声又悠悠地响起了。

木川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激动。

数十天以后，是除夕了，木川随司令官一起去寒山寺听钟守岁。

他们一行显得很“英武”，因而寒山寺附近，可以关的门窗都紧闭着，可以走掉的人也全走掉了。

只有东方，东方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，颤颤巍巍地缩在寒山寺门口。

“你的，对皇军大大的友好，良民、良民。”司令官乐呵呵地拍拍东方的肩膀。

“我是瞎子，你没看出来？”东方赶紧说道。

司令官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，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木川。木川就跨上前一步对着东方说：“那你现在可以逃跑了。”

“刚才能轻轻松松地走掉我都没离开，现在还不知能不能走脱呢，还不如干脆留在这儿吧。”东方淡淡地说道。

“八嘎呀路！”司令官轻轻地骂了一句。木川便上前使劲推了一把东方：“滚开。”东方的身体晃了两下，却根本没有倒下的意思。木川又更使劲地推了一把，东方依旧没有太动。

“嗖”，木川潇洒地抽出剑来，摆了两下，顷刻间，剑已经化成了飞溅的光芒，剑花像萤火虫那样，在东方面前飞舞。

司令官一行，无不为木川高超的剑术称绝叫好，除了木川。

木川本希望一剑既出便在东方身上镶出七十二瓣花朵，可一路剑舞下来，眼前的老头丝毫没有被伤到，这个瞎老头只闪了闪，就避过了木川全部的锋芒。

“好身手，好身手。”东方赞不绝口。

“你是瞎子，怎么看得见。”木川边说着，边将剑舞成一个寒光凛凛的银球，他和东方的身形，全笼罩于银球之中了。

“他们都叫好，我也说好。”

东方说这话时，银球已经不翼而飞，剑也落到他手中了。

东方伸举起手，拔出下巴上的一根长须，再轻轻吹一口气，长须挺直起来，东方就将长须作弓弦，配着剑，奏出了几缕清音。

（选自《下午：陶文瑜短篇小说集》，作家出版社2020年版，有删改）

赏析：

谦虚谨慎，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。为人处世切不可骄傲自大，取得一点点成绩亦不可目中无人。须知“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”，多少古人真实事例的深刻教训告诉我们“骄兵必败”。如若不然，终有一天会像本篇小说中的木川一样班门弄斧，落得个贻笑大方，给世人徒留笑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