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我是一条鱼

一团白色气泡“咕噜”冒了出来，我摆摆鱼尾，厌恶地扫开一串发黑的水草。没错，这片浑浊不堪的水域，就是我的故乡。

我们鱼的一生都伴着水流度过，按理说每一条鱼对自己生活的水域都应该怀着深深的热爱。而我却不然，我讨厌——或者说是憎恶这片水域。我曾亲眼见过一股棕黑色的水流夺走了一条鲤鱼的生命，几条沙丁鱼被缠在线网中直到停止了呼吸，刚孵化出来的小鱼苗吞下焦枯的水藻而翻了白肚皮……诸如此类的惨案数不胜数，死亡的滋味是很痛苦的吧，但就连外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有鱼自撞礁滩。对了，外婆！我想起了那条还等在珊瑚后的苍老的鱼，于是绕过一片恶臭的河滩，加快了速度。

没有童话中娇嫩的粉红色，这片珊瑚早已失去了光泽。我觅到一处洞口，钻了进去，只有一小束带着灰尘的阳光投进来，显得洞穴格外幽暗，这处藏身之地不大，却很安静——是有点太安静了，外婆呢？我提着一颗不安的心打着转，激起阵阵沙尘，一个已蒙上淤泥的塑料袋被水流掀起，我的心猛的一颤：一条鱼尸暴露在我面前，它仰面躺着，却还睁着大大的圆眼睛，浸过墨似的眼珠映着外面的世界，不堪，真是不堪！

岸上，人类迈着两条细长的腿来来回回，撑着堆满了鱼的网子，扔上带有斑斑血迹的卡车，那只怪物吐着黑油，曳着长长的黑烟扬长而去。铅灰色的天空蒙着脸，阴沉地往下瞅着，一只管子伸进河流，毒蛇般的泌出浓绿的液体，河岸的小虾挣扎几下就不再动弹，一张大网布下来，把它们捞走了。

我急促地呼吸着，好像有一团火苗在我胸膛中燃烧，我从没这么清楚的有过一个想法——我要离开这里。或许是出于生存的本能，我疯狂地摆动鱼尾，在河中划过一道曲线，不停地游不停地游，泪还没来得及溢出眼眶就已经混入脏兮兮的河水，是不是因为人类看不到我们的泪，就以为我们不会痛，不会哭？到处都是人类，我要去哪……

哗的一声，我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，身躯却已经离开河流，是一个苍老的男人，伸手捉住了我。一瞬间，窒息的感觉猛烈的冲击着我的大脑，我慌乱着，拼命想要挣脱，却看到死亡的阴影在渐渐笼罩——是乌云。轰的一声，这雷声打破了男人的胆子，他双手一松，我随即下落，串串凉风刀一般地划过，我想到又要回到那条肮脏的河流，竟有些期望着那双手再来捕他落网的钞票。然而迎接我的不是水或手，而是冰冷坚硬的礁石。

算了，礁石就礁石吧！我仿佛明白了那些轻生的鱼的绝望，选择头顶开花，这该是对世界有多么绝望啊。来不及想下去，我只觉得脑袋一凉，墨绿如草毯的河面顿时生出一朵殷红的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