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中学生作文大赛

Chinese middle school composition competition

我是“零”

日期 : 2020-01-21 点击次数 : 1536 作者 : 张书伟 学校班级 : 平原县平原县第一中学 高一年级一班 分享:
赛区 : 山东 来源 : 《山东教育报》(中学生)

我生活在一个已经存在了万年之久的数据社会。以每个人出生时便被赋予的数据来称呼一类人,是这个社会约定俗成的规矩。而不幸的是,我是“零”。


在这个社会,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,用帽子遮住自己头上荧光的数字0,伪装成贫苦的“一”或“二”去救济站领取仅够温饱的食物来维持自己的生存。


不要问我为什么伪装——我己经受够了别人无言的嘲讽与恐惧。没错,就是恐惧——面对蟑螂老鼠毒蛇时心里带着恶心的恐惧——这可是每个人脸上明晃晃摆着的。


我出生时的那段影像依然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数据库里。联合国主席“三万八千六百七十六”——目前最大数据的所有者——在全世界面前义愤填膺地说:“人只是一种算法,相信这个运行了万年的社会,数据会最公平的评价出你的能力,决定你应有的地位。


“每个人都应拥有自己的地位,基于这一点,系统规定数据值最小为一。


“然而我刚刚得知,在这个数据社会中,出生了一个零——多么匪夷所思!他的出生公然违背了算法规律,或者说,零是这个社会的污点,是数据文明的万年以来唯一的bug!……”


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。等我有了独立的意识后,这段影像便是他们作为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。他们作为社会的中等阶级,生下我这个零简直就是无妄之灾。他们收到了政府的抚恤金,并接受系统的建议,把我遗弃在了荒郊野岭,让我这个社会污点自生自灭。


应该是我命数未尽,一位老妇人捡走了我。老妇人是“五”,属于社会的底层群众,膝下无子,孤身住在树林里,靠微薄的退休金与社会补贴度日。但她对我很好,甚至送给了我一块小小的芯片。


“孩子,”她看着我,眼里满是温柔与沉静,“这是数据社会最为得意的作品,它可以回答一切问题——不过从现在开始,它已经不成功了。因为它曾回答过我的问题,它说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。”她说到这,轻笑了一声;“可是你看,上天还是把你交付给了我。


  “虽然这个社会判定我只是五,但我总觉得我有五万的实力。我厌恶这个时代,它限制的是人性,是那股来自人心底的那股拼劲。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万年前那个社会,虽然生产力低下,但人人都有为改变命运而奋斗的权利,不是吗?”


她跟这个社会搏斗了一辈子,我想。


老妇人是在一个温暖的早晨去世的。她已经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,所以我并不感到悲痛。我拿着她留给我的东西,郑重地向她告别——这个数据时代会以最快的速度发现她的消亡,而我能为她做的,只有告别。因为我也不知道离开老妇人温暖的庇护后,身为零的我还有没有光明正大地像别人告别的权利。


我离开了山林,进入了城市。一天,我百无聊赖地缩在街角,观看市中心实时三维投影的一场选秀比赛。我敲敲芯片问它谁会获胜。


“经嘉宾数据及系统综合评价测算,嘉宾奈儿小姐获胜的几率是99%。”


十分钟后,观众投票结果出来了。另一位嘉宾黛儿小姐站在领奖台上,满面激动地发表着获奖感言。


“当然,这1%的几率还是存在的。”芯片似乎察觉到了尴尬,适时地补充了一句。


然而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。尽管奈儿小姐美丽又端庄,但她太过死板,似乎是个机器人——这绝对不会博得人们的好感。所以黛儿小姐的夺冠便成了众望所归。


我似乎察觉到了在数据时代平静的外表下暗流汹涌的矛盾。系统总是想用它的标准来左右人们。但它忘了,人们的情感,人们的喜怒哀乐,是不能用任何数据来一言蔽之的。也许早就有不少人发现了数据社会的不合理,似乎只要有一个人敢于出声反对数据的权威,这个社会就会瞬间分崩离析。


一阵冷风把我的灵魂狠狠鞭笞回了现实。此时我正拿着政府的救济粮,在拥挤的街道上独行。忽然,一个小女孩摔倒在了我的面前。她是“六百九十二”——这个社会中最普通的群体。


我的动作总是快于思维,等我反应过来时,我已经扶起了那个女孩。


女孩嗫嚅着正要说谢谢,好巧不巧,一阵狂风呼啸而过,把我的帽子掀了去,同时也狠狠地扯下了我在这个时代唯一的遮羞布。


女孩的瞳孔中,我头顶的0被无限放大,还有更多的东西——震惊、厌恶、恐惧,在她的眼神中喷薄而出。


“天哪,零,这是零!”女孩尖叫起来。街上的人纷纷围了过来,人群中汹涌的不仅是敌意,还有面对社会最底层的弱者时病态的兴奋。


我被夹在人群里,无数的议论,无尽的异样的目光潮水般向我涌来,一生中最黑暗,最痛苦的记忆与现实叠加。


我不明白,为什么,为什么我就成了千夫所指?难道仅仅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数据?我脸色发白,血液却愤怒地狂涌。


忽然,不信命的老妇人,获奖的黛儿,死板的系统……一幕幕画面疯狂涌入我的大脑。我的思维此时超负荷运转,头部剧痛,我抱住头,在亢奋的人群中蹲了下来。一股炽热的气息在我体内左突右撞,似乎要把我的灵魂撕成两半。


凭什么,凭什么!凭什么我的人生要被所谓的数据定义!


我清楚地感受到我的体温迅速升高,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头顶传来,我几乎要晕过去。


……


忽然,周围的议论声如潮水一般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系统在全球范围内的通报:“∞出现,∞出现……”


我喘息着直起腰,却在每个人的眼里看到了敬畏。在路边商店的橱窗上,我看到了我头上的数据——我在刚刚的剧痛中分列出了另一个零,两个零并列在一起,构成了最大的符号“∞”。


人群沉默了,许久过后,他们自觉让出了一条路。我在他们眼里再次看到了恐惧,不过这次不同。数据时代大者为尊的规则已深深烙进了人们心里。面对此刻的我,他们所流露的是面对宇宙时的那种从心底而生的渺茫与敬畏。


我迅速逃离了人群,临近日出时,我来到了数据社会边缘的一座高山脚下。


我戏谑的敲敲芯片:“我在日出前登顶这座山的几率是多大?”


“根据您的数据及综合评价,系统给出的答案是‘∞’。”


又是无聊的答案。我撇撇嘴,开始努力登山。当我登上山顶的那一刻,日光才刚刚从远处的地平线上喷薄而出。


投到天边的天气指数刚刚更新,看着新一天的开始,我的心情忽然极度畅快——终于甩掉了束手束脚的镣铐,可以大展身手的畅快!


坐在朝阳的光辉中,我问芯片:“那你说说我终结这个时代的几率呢?


芯片难得地沉默了,许久过后,我听到一声脆响——芯片无法回答这个会毁灭自己的问题,自行碎成了两半。


既然人只是一种算法,那我自己的命运和我是几又有什么关系呢?存在即合理,而不合理的只是这个社会而已。


   
我坐在山顶上,面前是喷薄而出的朝阳,头顶上新生的“∞”被日光染成金黄。身后,无数山岳虔诚地匍匐着,似乎在等待这什么来打破这持续了万年之久的隐忍与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