存在我记忆里的诗篇
眼前还是那熟悉的老屋。矮矮的屋檐上长满青苔,石砌的墙壁斑斑驳驳,很多地方粉尘已经脱落,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裂缝在墙上绽开,好似老人额头遍布的鱼尾纹。一个鲜红的“拆”字画着圆圈,如墙壁上的流血的伤口,触目惊心。
真的就要和老房子告别了吗?我在这里出生,在这里成长,这里有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,它们都是深深镌刻在我生命里的诗篇啊!
“矮屋影过小秋千,红绳暄风送春寒。”
小时候,姥姥常带我去附近的植物园玩,因为那里有我最爱的秋千。可每次去的时候,秋千旁每每都早已排起长龙,我便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其他小朋友在秋千上享受最惬意的时光,看他们眉眼开花,听他们笑声喧天,仿佛一坐上秋千,心中便是关不住的满园春色。
终于排到我了,可总是没玩多久姥姥就对我说“差不多下来吧,别的小朋友们都眼巴巴盼着呢。”,于是我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秋千。旁边与姥姥相熟的奶奶听了,总是叹叹气,轻轻拍着姥姥的肩膀,“你这个姥姥啊,总是这么替别人着想,委屈自己的孩子……”姥姥也只是扬起嘴角笑笑,小声地哄我离开。那时,幼小的我总以为姥姥是爱别人家的孩子多一点儿。
直到那一天,我偶然看到了姥姥受伤的手┄┄
几天后的一个下午,我放学回家,院子的老树下赫然挂着一架红绳秋千。
“呀,秋千!“我扔下书包,大喊着飞向秋千。
“慢点,慢点,当心,当心!”姥姥闻声从屋里跑出来,边跑边喊着,“以后没人和你抢了,你天天都能打个够!”
我突然明白了姥姥的手受伤的原因,幸福漫上心头,原来姥姥的爱似这红绳,早已缠在这秋千上,让我时时可以触摸得到!
天晴的如一张蓝纸,连一丝浮絮都没有,红润的骄阳为秋千更加色彩。我边荡着嘴里边唱着“小矮屋,红秋千,姥姥荡我上青天......”那一天,我玩了很久很久......我驰骋在这俯仰之间,专注于天空绚丽的风景,笑靥如花,直到天黑了,我想,老天爷应该能看到我的小牙。
那矮矮的老屋,微风中轻轻摇荡的秋千,秋千上笑靥如花的女孩,女孩身后面容慈祥、目光温柔如水的老人和那些欢乐的时光,定格成我记忆中最美的诗篇。
在小小秋千的起起落落间,时光悄然逝去,不知不觉间,我也渐渐长大。与年龄一起增长的除了身高,还有烦恼。
“撕腰、撕腿、压脚背,简直太疼了!我再也不想练舞蹈了!”我气鼓鼓的哭着冲到小院里,跳上秋千,任凭滚烫的热泪渗进脚下的土。姥姥闻声赶来,得知我是因为苦痛而想要放弃练舞,她的眉头稍紧了紧,轻轻摸了摸我的头: “孩子别急,慢慢来,姥姥陪着你。”她推我在秋千上荡了荡,我把眼睛闭上,让脸昂起凑向太阳。“小矮屋,红秋千,姥姥荡我上青天......”我再次唱起。
她的话淡淡的,却似春日暖阳,蒸发了我的泪。之后的舞蹈课,她从未缺席。看着我跳舞的她笑得比我还灿烂,眼睛亮亮的:“那可是我孙女,舞跳得可好了,而且特别能吃苦。”
渐渐地我长大了,因为学业忙碌,院里的红绳秋千常独自随风荡着。
初三时,我每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,姥姥就会立马把热气腾腾的饭菜从锅里拿出来, “孩子,再多吃点儿,别饿着”;坐在书桌前,翻开书本,笔尖在纸上唰唰滑过,又听到姥姥轻轻地脚步声,“披上件衣服吧,晚上凉了”;夜深了,我揉揉眼睛,大大地伸了个懒腰,手边又多了杯牛奶“累了吧,喝杯牛奶早点睡吧”。
“姥姥姥姥,我考上推荐生了!”我的眉飞上了枝头,她的嘴角也挂在了耳朵上。总算得闲,伴着清冷的月光和璀璨的星光,我又一次坐在了久违的秋千上。姥姥来到了我身旁,静静地看我悠的越来越高,听我又唱起熟悉的“小矮屋,红秋千,姥姥荡我上青天......”我们相视笑了。
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,虽说整天盼着搬进宽敞明亮的新家,但真到要离开的时候,居然还有些许舍不得。打包时,我不经意间看向窗外,视线锁定在石榴树旁的姥姥。她用手摩挲着红绳,凝视着一旁的石榴树。曾几何时,那是我儿时最心爱的伙伴,而现在,她已被时光洗旧了,绳上暗淡的红色丝毫找不出半点当年的神采。
如今的我已经长成了大姑娘,个头也早已超过了她——姥姥,她真的老了。背驼了,腿不利索了,气色也大不如从前。再看那棵石榴树,我突然发现她的躯干也已有碗口般粗细,大大小小的石榴热热闹闹的在枝丫间冲着我笑,而我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滚了下来。
“有我呢!”我微微地推动秋千,就像小时候她推我那样。
“嗯!”这一次,坐在秋千上,笑得灿烂的是姥姥,那一刻,姥姥的满头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。
“吃饭喽!”姥姥熟悉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回现实。
岁月已洗褪模糊的记忆,但关于她,关于红绳秋千的记忆,就像那陈年老酒一样越老越醇香,随着时间的流逝,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我的记忆深处。 对于过去的时光和在我生命中曾经给过我温暖的人,我又怎能忘怀呢?时代前进的步伐不因我们的留恋而止步,尽管老房子会被拆掉,但那些人,那些红红暖暖的时光已经在我心里沉淀成记忆里最珍贵的诗篇,深远地影响着我的生命。
老屋依旧,微风拂过那棵石榴树,树叶沙沙,红绳秋千又缓缓在我的心里荡起......
(指导老师:王芳)